导读:把父亲送进监狱后 她仍不原谅母亲 她逐渐在精神上变得强大才能勇敢地报案11月4日,河南自贸区郑州片区人民法院对本案做出一审判决,“被告汤某涛作为被害人汤小甜的父亲,罔顾人伦,对亲生女儿实施强奸行为
“见到我妈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伤害。只要见到她,我就会出现应激反应,情绪崩溃。”汤小甜说。甚至别人劝她和妈妈和好,她也不能忍受。她尝试去看一些“治愈母女关系”的书,但只要看上几页,就失去了耐心。“实际上,我对我妈的仇恨不亚于对我爸的仇恨。”汤小甜说,在“不能原谅”这件事情上,爸爸和妈妈两个人是“地位平等的”。
“我无法理解一个父亲为什么会性侵自己的女儿;我也同样无法理解,一个母亲在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亲生父亲,或者陌生男人性侵的时候,还可以无动于衷。”汤小甜说。
庭审前,有关此案的新闻报道下方,有网友评论说,“那是被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两个人背叛的感觉”——这则评论击中了汤小甜的内心。
“承认自己不爱自己的母亲,是一件很难的事情。承认自己有一个很垃圾的母亲,承认她不配做母亲,都是很难做到的事情。”汤小甜觉得,这些话,说出来会很伤人,因此她不愿见到妈妈。某种意义上,汤小甜把自己看成一个“孤儿”, “有时候我想,我这种有父母的,还不如那些没有父母的好。”
直到今天,刘芳一直没有向女儿道过歉。也因此,汤小甜说,“我没有办法原谅她”。
不做“房思琪”
在观念上,汤小甜和代理律师万淼焱有着某种契合——两人都表达过对台湾女作家林奕含那本影响巨大的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》的“不喜欢”。
万淼焱说,许多有类似经历的女生看了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》后,产生了强烈的代入感,导致“阴影放大,创伤加重了”,“她们忽略了那是天才女作家的小说,虽然是自传性的。”汤小甜就是如此。2017年3月,看了这本“心理描写非常细腻”的书后,她陷入极其低落的状态,并被诊断为抑郁症。医生建议她去找心理医生做心理咨询。但她觉得,“这种事情,需要自己去疏解,光靠外部力量,作用还是很薄弱的。”
2017年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为汤小甜开具的处方,分别为失眠、抑郁性精神障碍药物。
真正能够治疗这个“心病”的,是“让犯罪者受到惩罚”。
一开始,汤小甜对报警心里没底。但她有2011年那次在学校河边的“偷偷录音”(实为诺基亚手机的录像)。“那段录音,我怕电脑坏了丢失,2012年存进了网盘,那以后再也没有打开过。”后来,她甚至忘了网盘密码。直到去年11月报警前,她和男友找来懂技术的人帮忙解密,下载下来。
直到听完那段录音,沉睡在心底的疼痛、尊严、屈辱再次被刺醒。“里面有很多他承认猥亵情节和诱导性交的内容。”震惊之余,她坚定了要报警、惩罚的决心,“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录更多的音。但我明白当时自己的弱小。”她在网上搜索了许多同类案件的文章,看到河北任丘小冉被性侵案后,她觉得小冉的遭遇和自己很像——都是遭遇性侵多年后再去追责和起诉,因此辗转找到了小冉案的代理律师万淼焱。
在有一点上,汤小甜很认同林奕含。2017年3月,林奕含在一次采访中提到:“书里那个老师的原型人物,我常常跟我的医生说,万一那个人哪天老死了、寿终正寝了,我会轻视自己一辈子……我不是生来就会仇恨别人的人,可是我确实地想要物理性地伤害他,但我做不到”。汤小甜说自己也是一样,“如果我爸过得太好,不断再娶、生子,将来子孙满堂,颐养天年,那我的良心也过不去——他做了那样的事情,怎么还可以过得那么好?”
万淼焱告诉汤小甜,一位北大六院的心理专家讲过,“遭遇性侵之后,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。当施暴者受到惩罚的时候,对受害者的心理重建会有很大帮助。如果施暴者没有受到惩罚,那么对受害者的伤害就会一直持续和加重,更谈不上心理恢复。”
与“房思琪”不同的是,汤小甜遭遇的性侵不是持续的,而是在三四年里断断续续的;与“房思琪”的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相比,汤小甜随着时间流逝将那段经历“封存起来”,甚至本能地遗忘,“我努力强迫自己不要陷到里面去。”
为什么在十多年后“突然”报警?2021年11月,从非洲回来,见到妈妈,母女俩再次争吵起来。想到这些年里,自己和妈妈之间裂痕的根源都是因为那些事,汤小甜觉得不公平,“我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。”
另一方面,她觉得,“要让一个人为他做的恶付出代价。如果他不付出代价,就是对我的加倍伤害。”在过往看到的同类事件新闻里,汤小甜一直感到,只有让施暴者受到法律制裁和惩罚,只有赢得“公平”,才是对受害人身心伤害的最好“治疗”。
“大声说出来”
2022年5月,汤小甜与男友在非洲结婚。
从外表看,被猥亵、被性侵的经历连同那个贫困、悲惨的童年并没有在汤小甜身上留下太多印记——她阳光明媚,用流利的英语与人沟通。
从2014年到华东某省读研究生后,汤小甜就在学校的帮助下,频繁做英语家教,每月收入三四千元。在没有亲人支持的情况下,19岁的她实现了经济独立。从此以后,她再也没问父母要过一分钱,也与汤某涛彻底断绝了来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