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读:当印度女性开始不愿生娃 说明女性意识觉醒人类文明在进步而如今,印度总和生育率已降至2.1以下,低于维持人口所需的生育更替水平。以孟买为首的大城市,总和生育率早在2016年就低于美国
印度阿萨姆邦提斯浦尔市,经受剖腹产的妇女在病房休息。受限于医疗条件,这里的孕产妇死亡率为印度最高。
“生育应该由女性自主决定”
斯瓦露普提及的“第三世界问题”,指的是印度庞大的年轻群体在分享到经济红利前,从未过上体面、有尊严的生活。尽管印度是当今世界经济增速最快的国家之一,但就业市场规模相比逐年增加的年轻人口数量,仍是杯水车薪。
新冠疫情加剧了这一现象:国际劳工组织(ILO)的报告称,印度失业率从2018年的4.9%上升到2020年的7.5%。其中很多是大学毕业生。更不用提,如今印度65%的人口在35岁以下,18至35岁人口有6亿之多。但印度年轻人的劳动参与率在全体劳动人口中的占比仅为19%,年轻女性更是只有5%。
孟买的女学生。
让斯瓦露普心情复杂的,是她看到许多孩子因虐待、毒品问题或不负责任的父母而流落街头,众多年轻人缺乏工作机会,经济困难始终没法解决,过剩的精力无处消耗,让暴力和极端主义事件有所上升。“人毕竟不是牲口,要把这么多年轻人转变为国家的优势,是要在他们身上投入资源的。”斯瓦露普说。
与这些孩子们打交道时,和后者产生的情感连结让斯瓦露普不堪重负。她最喜欢的一个女孩名叫迪娜(化名),后者因为失去父亲而流落街头。斯瓦露普将迪娜送进儿童福利院,但迪娜不喜欢福利院的生活,逃了出来。除了志愿者的课,迪娜没有机会接受任何教育。后来,迪娜嫁给一个同样流落街头的男孩,生了孩子,却经常被家暴,最终她离开了丈夫。如今25岁的她独自抚养两个孩子。
“迪娜是个很可爱的女孩,跟我认识的时候她只有8岁,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。”斯瓦露普说,看到迪娜的遭遇,自己心都碎了,但很难责怪这样一个女孩为何要嫁给如此糟糕的丈夫,“她是一个孤儿,你给她爱,她就会回应。她的生活看似是自己的选择,却始终源于贫困,她别无选择”。
在斯瓦露普看来,印度在儿童和妇女福祉方面存在系统性缺陷,“人不是数字,是生命。额外的人口出生时,他们会被怎样对待很关键。”
2021年6月16日,印度金奈,母亲们带着自己的新生儿来到一家政府儿童医院,为孩子接种疫苗。
家住印度孟买的汉语教师潘美丽也常常思考,如果生儿育女,能给孩子带来怎样的生活。潘美丽1992年出生于孟买一个普通家庭,父母直到第四胎生了儿子,才停止生育。
潘美丽向《凤凰周刊》回忆说,小时候父母收入不高,一家六口的生活很拮据。“我们一家人每年夏天会去印度北部,那里是父母的老家,除此之外哪都不去。我母亲总在路边摊买衣服,商场什么的就别想了。他们也不鼓励我和同学出去玩,觉得浪费钱。我读大学二年级时,家里才有了第一部手机,我和双胞胎姐妹共用,有时候家人们也会用。”
2013年,潘美丽来到天津师范大学学习中文,在校期间第一次吃上“过去觉得昂贵”的麦当劳。“现在我会和母亲说,那时候你们经济条件不好,养这么多孩子,让我们一起吃苦,值得吗?”潘美丽说,她和上一辈人在观念上有代际差异,“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吃苦。我一个人吃苦就够了。”
潘美丽面临的代际差异,一定程度上是“印度当代女性不断增长的见识和父母保守的传统观念”间的矛盾。潘美丽的家庭来自婆罗门种姓,尽管种姓制度在1950年就被废除,但传承两千年的等级制度在老一辈人心中仍然根深蒂固。
让她苦恼的是,父母曾提醒她不要找其他种姓、非北部出身的男友,否则可能会和她断绝关系。这一警告,让潘美丽在国外留学时拒绝了很多男生的追求,而回到孟买后,不同种族、阶层混杂的都市生活,使她更加无法理解父母的执念。但无论如何,长年的防备与克制,让潘美丽与结婚生子的想法渐行渐远。
父亲的大男子主义做派也让潘美丽对婚姻心生恐惧:平日里家务事只有母亲一人承担;父亲性格冷酷,脾气不佳,家里出了事似乎全是妻子的错;母亲作为全职主妇,没有经济来源,当父亲失去收入,家里便捉襟见肘。
“最近我母亲生病了,父亲不得不在家做饭。母亲竟然对我说,你看结婚还是好事,生病了有人帮你承担家务。”潘美丽对此嗤之以鼻,“我和她说,你不生病的时候,就不希望有人来帮你吗?”
此外,孟买的养娃成本也高到令人咋舌。不久前刚从新德里搬来的同事,为孟买的住房成本叫苦不迭。她的另一位同事刚把孩子送去国际幼儿园,一学期的学费约合1万多元人民币,即便这位同事的丈夫是程序员,夫妻俩每月收入超过2万元人民币,依然直呼“压力太大”。“要知道,除了学费还有其他开销。孩子在学校也会和同学做比较,别人有的东西自己不能没有。”潘美丽感慨道。
2022年5月8日,孟买街头,一名妇女走过一幅母亲抱着新生儿的壁画。
如此一来,潘美丽的人生规划更集中在自己的事业上。2023年9月,她将前往北京继续攻读汉语教育博士。谈到长远规划——和母亲口中“丈夫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”相反——她希望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。
印度人口基金会执行主任穆特雷贾笑言,相比其他避孕方式,让女性接受教育,或许是最好的“避孕药”,“教育能推迟女孩结婚的年龄,帮助女性拥有参与经济的技能和知识,印度也能从年轻人口中获得红利。当更多女性开拓职业道路后,印度的生育率还能进一步下降。”她认为,在印度庞大的年轻人口基数上,即使每对夫妇只生育一两个孩子,也会推动人口增长。
斯瓦露普认为,印度社会许多腐朽落后的观念要通过未来一代又一代人改变。“未来生育应该由女性自主决定,不论生与不生、早育还是晚育。假如40岁的我被长辈勒令生孩子,还必须一直生,直到生出男孩,这种晚育有什么意义呢?”
三年前大女儿出生后,斯瓦露普和思想同样进步的丈夫决定给她创造一个新姓氏。“这是因为,我们夫妻二人的姓氏很大程度上透露了我们所属的种姓和宗教,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未来还被这种可耻的、将人分化的标签所定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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